[肖孙]三种比赛
全明星赛的相见。
01
一月的冬天还是挺冷的，主办全明星赛的Q市飘起了小雪，肖时钦裹着一条茶色羊毛围巾一个人站在街边，戴妍琦去了街对面买热奶茶。
孙翔是跟着轮回那帮人走过来的，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面，缩着脖子，刘海有点长，看不清他的脸。
抬眼的时候孙翔看到了肖时钦，一个人走到肖时钦身边和他打了个招呼：“小事情，好久不见啊。”
那人的脸冻得有点红，他的嘴角弯着不大的弧度。肖时钦觉得他还是那么自信，似乎在嘉世崩溃之后，抱着自己哭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时候正好是全明星赛结束之后，轮回和雷霆还未正式交战。
“也是，都快半年没见了。”肖时钦应了一声，“最近还好吗？”
这话是顺口说的，可一出口肖时钦就自觉失言了。自第十赛季开赛以来，轮回一路强势，孙翔和周泽楷的组合锐不可当，哪能不好。
孙翔没想那么多，嗯了一声，说挺好的，说完他还吸了吸鼻子，咳嗽了两声。他穿得有些单薄，就套了一件毛衣和外套的样子。
肖时钦比周泽楷还高了几公分，肖时钦看着落在他头发上碎雪，解下围巾往他脖子上一缠说：“穿得有点少啊，小心冻着了。”
“没事，哪有那么夸张。”孙翔想把围巾解下来还给肖时钦，对方摇了摇头。
在嘉世那会儿，肖时钦的话孙翔还是挺愿意听的，肖时钦这人会说话，总有办法让孙翔认同他的观点。
那围巾还带着肖时钦的温度，孙翔围着也觉得挺舒服暖和的，也就没和肖时钦继续说这个，说了句：“那我回头还你。”
轮回的人早就走到街对面了，三个人往孙翔这边看，也没喊他就停在原地等着他，捧着两杯奶茶的戴妍琦朝周泽楷等人问了声好就穿过马路走了过来。
“那我先走了？”孙翔往街对面看了一眼，有人在等着他。
“再见。”肖时钦说。
孙翔笑了一声，往街对面走去，向他挥了挥手，“赛场上见，准备好输给我哦。”
二十岁，多么耀眼。
02
肖时钦其实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孙翔的情况。
那是两年前的全明星赛，肖时钦走出洗手间隔间的时候，看到一个人站在洗手间台前拿水泼脸，还气愤地捶了一下台子。
台子是黑色花岗岩做的，一拳头下去疼的准是手，那人果然疼得哼叫了一声。
明知道遭殃的是自己，怎么还捶下去？
肖时钦忍不住笑了。
“谁在笑？”那人扭过头，一脸怒气地瞪着肖时钦。
说实话肖时钦知道这人，知道他叫孙翔，刚刚在新秀挑战赛上输给了韩文清。
“肖时钦？”孙翔又问了一声，脸色还是有点差劲。
韩文清的那句还嫩点到现在还膈应着他，他心气高偏偏还面皮薄，最受不得如此，别提有多憋屈了，听到旁边有人在笑，火气又上来了。
肖时钦是见多了场面的人，以前就听说过孙翔这个人，他也是少年成名，不过这些年是一直谦虚行事，哪里有孙翔如此年少气盛。
“啊，是我。”肖时钦顿时觉得哭笑不得，正好撞人枪口上了。
孙翔哼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又瞪了肖时钦一眼。他的五官生得挺漂亮的，还带些青稚，这个动作让他做起来简直是无聊又幼稚的挑衅。
肖时钦脾气好，自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他看了孙翔一眼，说道：“手对职业选手可重要的，爱护着点。”
没想到肖时钦居然会和他说这个，孙翔照着性子立马回道：“要你管？”
肖时钦心想谁要管你啊，这不是你在这里散发恶意吗？但是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他友善地推了推眼镜笑笑，转身离开。
第一天活动刚刚结束，职业选手从场馆的后门离开的，免得撞见粉丝。不过有时候总有一些特忠诚的粉丝候在后门。
比起被S市粉丝围着的轮回等人，其他战队的运气都挺好的，撞见的不多，毕竟这儿是轮回的主场。肖时钦和戴妍琦更走运，一个都没撞见。
等到他们两个人拐到街口，肖时钦想数他运气最差了。
撞见的是嘉世的人，孙翔走在最前头，个头最高。
“哼。”孙翔立马哼了一声，斜着眼瞥了肖时钦一眼。
他还没回应，身边的戴妍琦就先说话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其实孙翔也就比戴妍琦大了一岁，加上他嚣张惯了，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起话来管你是谁啊。
他撇撇嘴，切了一声，扭头就走，把身后的人甩出一截。
孙翔身旁的刘皓是随同来S市的，倒是停下来和肖时钦说了句：“不好意思肖队，我们队长脾气有点坏。”
肖时钦觉得如果和一个才十八岁的人计较他也不好意思啊，忍不住想这暴躁脾气准是让惯出来的，幸亏不是和他一队的。
到后来真成一队的时候，他发觉他对孙翔有时候也挺无能为力的，会照顾他的性子，不过这一切都是半年后了。
联赛的交战。
03
萧山体育馆要炸开了。
这事真不在肖时钦意料之中，他确实没想到对战嘉世居然搞出一个1：9的大比分。他走出房间，恢复常态，整顿了一下队伍，接下来还要进行赛后的记者招待会。
这场比赛还是嘉世主场，嘉世的粉丝在观众台上目瞪口呆之后群情激奋，闹得沸反盈天，连矿泉水瓶都有人朝嘉世那边丢了，满场的骂声。
他往嘉世的方向看了一眼，嘉世的人也整顿好了队伍，恰好孙翔也回头向他这边看了一眼。
死气沉沉。
肖时钦的脑子里面浮现的就是这个词。
他难以将孙翔和死气沉沉这个词联系在一起，虽然印象有点模糊，但他还是可以想起全明星赛上生机盎然的孙翔，即使落败也是骄傲不改以往。
孙翔，刘皓，苏沐橙，贺铭，张家兴都站在一起，每一个人都和另一个人隔着一小段距离，不大的空隙，但是看起来似乎远得不得了。
孙翔站在最中间，只觉得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格格不入的孙翔。
“队长，我们走吧。”戴妍琦扯了下他的衣袖，随着他的目光往嘉世的方向看去，忍不住补说了句，“那家伙今天打得够烂亏他上次还给队长你脸色看。”
很明显戴妍琦说的是全明星赛结束在街上遇到孙翔那档子事，肖时钦没想到这丫头还记着这事，不禁弯了下嘴角。
“好，我们走。”
肖时钦抬头望了望场馆顶部纵横的钢筋，在心里头开始准备记者招待会的台词。
回备战室稍作歇息的时候，肖时钦还是走在队伍的最前边，在门口他侧身让队员都一个个先进了门。
“都打得不错。”肖时钦拍了每个人的肩膀，雷霆的人虽然对着自家队长千篇一律的表扬都麻木了，但都诚恳地点点头。
果然是干机械师的，表扬都这么机械化。
肖时钦在门口送入最后一个队员之后，也准备进去。对面嘉世备战室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孙翔一个人走了出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次肖时钦是近距离接触到了死气沉沉的孙翔，那人的手上捏着包纸巾，似乎没想到会遇到肖时钦，抿嘴唇没说话。
说老实话，孙翔睑裂细长，嘴唇很薄，紧紧地抿着嘴角的时候总是有股刻薄劲，看着就不讨喜。肖时钦确实不喜欢他这个模样的人，但见到对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问了句：“你怎么了？”
孙翔眉头一拧，一如他往日傲慢：“输了呗。”
说这话的时候，孙翔松开了捏在手里的纸巾，那纸巾掉在了肖时钦脚边。
肖时钦一愣，他本意是看孙翔的状态很不正常，权表问候，也不知道孙翔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是在赛后嘲讽。
别人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肖时钦还能说什么，他早就听说孙翔这个人自负得过分，再解释也于事无补，他捡起脚边的纸巾递给孙翔，没说话。
孙翔扭头就走，肖时钦停在空中的手别提多尴尬了。
肖时钦真想把纸巾朝孙翔脑袋上丢，别人都是年轻而低调，他是仗着年轻肆无忌惮，也太不讨人喜欢了吧？肖时钦都不想再遇到他了。
记者问：“肖队可以谈谈嘉世方面的表现吗？”
肖时钦卡着了，这话要怎么说？
说真话：烂到不行，没有可取之处。
场面话：发挥不错，就是运气不好。
肖时钦觉得自己能说出那场面话都得是良心睡死过去了，除了苏沐橙，其他的人简直是一塌糊涂，肖时钦怀疑嘉世剩下的人都是闭着眼睛上场的。
不，闭着眼睛都不能打成这样啊！肖时钦复盘分析的心思都没了，压根没有必要。
孙翔是嘉世的一条独狼，这是肖时钦在赛前分析嘉世节奏就得出的结论，他本是准备利用这一个缺口分离嘉世的布局，可他回忆起团队赛，孙翔操作着的一叶知秋如同是脱缰的野马，毫无章法，本以为剩下的人仍具有合作，却也都是无头苍蝇。
当时的嘉世，只需一击就可分崩离析。
虽然在备战室门口他刚让孙翔郁闷了一把，但现在因为记者这个问题一提，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担心起孙翔，肖时钦觉得这也不是关心，只是好奇。
走出萧山体育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最后一抹夕阳在西边欲逝。有几只麻雀落立在黑色电线上，在暮色下看不清具体模样。
每次都是戴妍琦走在他的身边，他果然没有再次遇到孙翔。嘉世的人早就急急赶回俱乐部，哪里遇得到。
也好，肖时钦也不想看到死气沉沉的孙翔，那不是他所希望见到的年轻。
04
他想，没有人不渴望胜利的，他也不会例外。
即使是面对一路强势的轮回。
肖时钦领着戴妍琦等人走出备战室的时候，轮回的人已经站在门口了。
孙翔穿着轮回的队服站在队伍的第三个。
“嘿小事情。”孙翔率先打破了安静。
听到小事情三个字，不仅雷霆的人怔了一下，连轮回的周泽楷都转过了脸看向肖时钦。
和戴妍琦头一次听到这个绰号不同的是，张家兴是当初在嘉世崩盘跟着肖时钦转入雷霆的，小事情这个绰号他早就听孙翔喊过无数次，但那会儿孙翔是队长，肖时钦是副队，就他敢喊喊，现在肖时钦是雷霆队长，孙翔在轮回连副队都没当上，又不是在一队关系好，还喊得出口？
孙翔真是太厉害了某种意义上，张家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他曾经宁可多走几步路都不想在路上碰到的队长。
其他人因为这个绰号而心思兜转，可肖时钦想的只有一个，就是这个绰号要传遍联盟了。
“这次我可不会输了。”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孙翔又开口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飞扬，还微微扬着下巴，整个人无比锐利。
“不一定哦。”肖时钦微微笑了下。
孙翔右手臂架在他旁边的杜明的肩膀上，还没等他再回应，杜明就嚷了一声：“又架我！”
孙翔故意又加了点力气说：“你是用肩膀敲键盘的么？”
“你简直要无法无天了！欺人太甚！副队你快管管！”杜明往江波涛方向看了一眼，使劲推搡着孙翔，想把他挪远点。孙翔哪里管他，单手搂勒着杜明的脖子靠得更近。
“杜明啊杜明，你是头一天认识这个小赤佬么？”最后头的吴启啧啧了两声，目光又朝肖时钦看来，加了一句，“肖队也一定清楚吧。”
吴启前头那句话是用上海话说的，肖时钦没听懂多少，但看了几眼轮回众人对嬉闹习以为常的表情，大概也就懂了。
比起下巴都快掉下来的张家兴，肖时钦只是愣了一下，他从来没看过孙翔会主动和人亲近，即便是他初来嘉世和孙翔也是小心翼翼地相处。
“靠啊就你话多，我踹死你！”孙翔踹了吴启一脚。
“孙翔无情残杀轮回同胞为哪般？全是嫉妒我的帅！”吴启堪堪避开那一脚，对着周泽楷喊了声，“队长你也管管啊这无法无天的！”
周泽楷思考之后嗯了一声，那时候大家都笑了，原先沉闷的气氛散了不少。
雷霆是客队，先入场。
肖时钦回头看孙翔一眼，那人在江波涛身后探出半个身子，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回头一样，对着自己竖起了三个手指。
意思是要一挑三咯？透过玻璃镜面，孙翔弯起的眉眼在肖时钦眼里清晰无比，他忍不住在心里说了新学来的三个字：小赤佬。
苛刻。
这是对肖时钦的评价，但这不是贬义，而是一种称赞，他的战术部署和指挥是可以冠名精致的。
他俨然已经做好了精打细算的准备。
肖时钦在挑战赛之后重返雷霆，第十赛季的雷霆精致依旧但更强劲了，因为肖时钦的改变。他为了胜利离开雷霆，回来时也是百感交集，二十多岁的人居然在粉丝面前感动地哭了。
肖时钦让孙翔骗了，孙翔没上擂台赛，个人赛第一个打出的就是一叶知秋的全息投影。
坦白说这并不是值得特别在意，雷霆在个人赛和擂台赛并不占优势，孙翔在哪个出场都是相同的一种冲击，团队赛才是雷霆要拿的彩头。
当时赛前双方相互握手，孙翔在松开他的手的瞬间，轻轻地刮了下他的手心。
用三个手指头。
肖时钦觉得那会儿就像被猫爪子往心上挠了一下，有点痒。
这家伙还真下定决心准备一挑三了？这太抢风头了吧，都不让周泽楷上场了。肖时钦抬眼就是孙翔的笑容，一点也不刻薄，鲜活如同正盛的日头，刺人得亮。
“你等着瞧。”孙翔没发出声音，就做了个口型，肖时钦看懂了他的话。
“好啊。”
个人赛第一场，孙翔对上的是鲁奕宁，近身攻击暴力取胜。第二场雷霆就由他亲自上场，轮回是杜明，杜明当然不是拿肩膀敲键盘的人，不过赢得是肖时钦。
接下来第三场和擂台赛都是轮回获胜。
轮回没有在团队赛输过，十七轮下来连胜的记录。说不想破了轮回的不败金身那是假话，破了也是挺值得高兴的，肖时钦带领的雷霆也仅在团队赛失利两次，具体说来两队在团队赛上说不上谁优谁劣。
轮回的短板可不是牧师，不需要集力于一人，雷霆需要磨，以缓慢严密来抗击轮回的强势攻势。
周泽楷和孙翔这个组合极具侵略性，一叶知秋的近身战斗和一枪穿云的运程攻击交替着输力，力求迅速摧毁敌方的核心，打碎对方的骨架，迫使其跟着自己的节奏。
雷霆的核心自然是肖时钦，在这样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愿意和轮回正面冲突的，他所要做的就是打断周泽楷和孙翔的配合，将孙翔孤立出来，以严密的抵抗姿态对击周泽楷。
雷霆靠的一贯是精碎的战术研究，肖时钦是个玩战术的，研究战术其实带着些残忍的意思，大家都是在拼命在挖对方的弱点，将其变为致命点。
雷霆对蓝雨，肖时钦对准的是喻文州。
对轮回，则是孙翔。
在嘉世，孙翔是主动姿态的独；在轮回，他是被动状态的独。
他从来没低估过孙翔的战斗力，他甚至动了拿他自己和张奇两人去抵挡孙翔一个人的念头，可肖时钦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他的精致和孙翔的暴力互斗，可以对孙翔造成众多方面制肘。
雷霆在团队赛失利的一次是因为兴欣，因为对方采用了暴力碾压的方式，轮回自然分析过那场比赛，他们采用的同样是这种方式。
本就是他们最擅长的战术，对指挥者的强硬攻击，摧毁核心的布置。
两方都是50%的胜率。
这场团队赛进行了42分钟，漫长而细致，联盟团队赛平均用时也不过25分钟上下，比起平均，甚至可以进行2场团队赛了。
以轮回的胜利结束，比赛地图上唯一站着的角色是一枪穿云。
肖时钦知道孙翔是超水平发挥了，强行突破了各种制肘，拖住了自己，轮回靠着这个机会，快击强攻，冲散碾压了雷霆的部署。
走出房间的时候，他的表情和两年前一样，常态，斯文的模样。
他脸上没有悲伤，正如那时没有欣喜，肖时钦是杯不冷不热的温水，他渴望胜利，但绝对不是一个胜利而疯狂的人，胜利并不是用来迷恋的。
只是一种追求，每个职业选手都向往的成果。
和当年击败嘉世的那样，肖时钦往孙翔那边看了一眼，不再是死气沉沉，吴启搂着孙翔的肩膀不知道说些什么。孙翔没有笑，故意挑着眉毛一脸傲气。
肖时钦记得那时候在全明星赛之后和嘉世对上，和现在相比，同样是雷霆客场，同样是1：9的成绩，同样是面对孙翔。
结果刚好逆反，这次是孙翔的获胜。
他觉得和孙翔都快有心有灵犀了，当孙翔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的时候。
对方冲他眨眼，他报以真诚的微笑。
挑战赛的合作。
05
七月一日。
刚刚进入七月的天，气温涨得快，闷热的气息已经散发出。H市的天空并不是特别的蓝，但今天万里无云，天空都显得干净了许多。
肖时钦坐在车上，透过一尘不染的车窗看着瞬移的风景。他是早上九点下的飞机，有嘉世的人领着他出机场，说是嘉世的车早等候着了。
走出机场瞧见的是一辆福特350车系的商务车。
他听接待人员说过嘉世出动这辆车的次数不多，多半是暗示他嘉世对他的重视。
“有很多粉丝在等着您来呢。”接待人员坐在他的边上，客套地和他攀谈着。
他不是没见过粉丝，也没太当一回事权当对方的客气，就轻轻笑了笑回了句：“就转个会还来让粉丝迎接多不好意思。”
车内开着冷气，阳光斜斜地打进来，挺安静的。
商务车弯入一条宽街的时候，肖时钦隔着车窗也能听到外头的声响，似乎在喊他的名字。他扶了扶眼睛，眯眼看向外头挤挤攘攘的人群。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嚓嚓闪现的闪光灯齐齐向他扑来，肖时钦吃惊了。
但他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收好情绪，在人群的簇拥下往正门走去。
正门内搭了个台子，肖时钦清楚嘉世的意图，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谁不会，更何况是肖时钦这样全明星级别的人物。
嘉世选手都站在里头，一列排开，孙翔站在队伍的正中间。他的前头是老板陶轩和经理崔立，肖时钦同两人握手，从他们的身形相距的空隙中看到了孙翔，和苏沐橙站在一块，两个人看着挺养眼的，只不过那个人脸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目光越过他看向门外的欢呼的人。
身后的喊声还夹着几声苏沐橙和孙翔。
折腾了一个上午，招呼完粉丝和媒体，一行人就走进了俱乐部。晚间也仅仅是个饭局，肖时钦是个明白人，瞧苏沐橙的状态上，大概也看懂了苏沐橙和嘉世有矛盾。陶轩热情的拥着他和孙翔，在饭局之后带他去了俱乐部斜对面的一个网吧。
陶轩装神秘什么都不肯说，当时他看了孙翔一眼，对方只耸肩。
确实很近，五分钟就到了，就在那个小网吧里面，肖时钦见到了叶秋，说不吃惊是假话，更何况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震惊两个字。
众人言语间，挑衅话垃圾话客套话几句下来，什么都明了了。
可不论如何，他现在已经是嘉世的一员了，他是和整个嘉世同进退的。
肖时钦来了嘉世快三个月了，没明白眼前这个孙翔是怎么回事，当他有些踌躇地说出：“孙队，等会听我指挥可以吗？”
“行啊。”那细长的眉一挑，孙翔的视线从电脑屏幕前飘到肖时钦身上，看着肖时钦略带忐忑的模样，应了他的话。
“……”肖时钦陷入了迷茫，怎么这么简单？
肖时钦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孙翔肯听他指挥他居然觉得有点不适应，还以为得落个没趣先。
这是第一次肖时钦觉得孙翔不难相处，他冲孙翔点点头，可孙翔已经扭过头继续对着他的显示屏了。
十一月十八日，有一条重磅消息就是荣耀等级上限，将提升至75级。
肖时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坦白说先是微微吃惊，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是对嘉世的一个机会，刚想和孙翔说几句话提醒他一下说不定等会要开会，那边就来了消息说经理崔立召集各部门要举行会议。
他心想够巧的，这会议自然是要他和孙翔出面的，他喊了一声孙队，孙翔没理他。训练室里面只有啪啪的敲键盘声音，这会儿孙翔没在倒腾一叶知秋，带着耳机开了音乐在听。
他们的位置隔得不远，肖时钦叹了口气，抽出自己的账号卡朝孙翔走了过去，拍拍了他的肩膀，又喊了一声孙队。
孙翔转头疑惑地看向肖时钦，看到肖时钦的嘴巴一开一合，耳边只有音乐在响：“你说什么？”
肖时钦又是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孙翔的耳机摘下说了一句：“要开会了，孙队和我一起过去吧。”
他的动作轻缓，孙翔还挺受用的，恍然若悟地点点头：“那去吧，有什么事情啊。”
“应该是荣耀资料片更新的事情。”
孙翔从位子上站起来，大步往训练室外走去，肖时钦站在他后面，看着他边走边理了下头发。不知怎么的，居然觉得这人有些纯粹。
肖时钦往孙翔的位子上扫了一眼，走过去关了音乐后，跟了上去。
06
十二月三日是荣耀的周年庆，还有半个月的日子，战队允许在这个之前放两天假。肖时钦心里头也想和孙翔打好关系，提议道：“孙队，过两天一起去吃个饭吧。”
今年似乎是个暖冬，十一月还常常看到日头，估计接下来的冬季三个月也冷不到哪里去。他们俩正好站在窗户边，有光线斜射过来。他就抬起眼皮仔细看了孙翔一样，那人也看着他，眼神显得倦倦的。
孙翔就先抬步往前走了，说了句：“你看着办。”
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过头补了几句：“我不喜欢吃蔬菜少点一点，羊肉太腥膻了我也不要，还有我喜欢吃甜的。”
肖时钦哑然失笑。
肖时钦选了个大晴天约孙翔出来，暖日挂在空中看着就舒服。他就穿了件V领开衫藏青色毛衣，他是W市本地人，对H市这边的气候还算适应，也不怎么怕冷。但比起肖时钦的穿戴整齐，孙翔就显得有些随意了，长袖外头就套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整个人缩着，看着就冷。
他说：“孙队你要不要换件厚外套？”
孙翔打了个喷嚏：“不用。”
肖时钦没理他，心想孙翔肯定不愿意和他回去换件外套，也不多说什么，自己掉头往宿舍那边走了。
“等我一下，我去你宿舍帮你拿件厚的。”肖时钦说了一句。
“我都说不用了啊，又不是特别冷，还去不去吃饭了啊？”孙翔冲肖时钦喊道。
孙翔的房间从来不锁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来是他自己嫌麻烦加上他也比较随意，二来他那房间也没什么让人惦记的东西。肖时钦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件比较厚的外套，孙翔边嘟哝着麻烦死了边往身上套。
冬天最好就是去吃火锅。
虽说他们两个都是公众人物那也不至于人人都认识，就平常模样选择了步行出门。其实肖时钦也不是单想和孙翔吃个饭，就吃个饭怎么打好关系？当然要多走走多聊聊。
“去哪儿？”
“先去龙翔桥那边吧。”
H市是个二线城市，同样繁华，车辆行人川流不息。孙翔也不是H市本地人，虽然他来了H市快一年，可他整天窝在俱乐部里面哪里比得上肖时钦这种细心人清楚。
孙翔吸了吸鼻子说了句：“这个地方听起来还不错。”
肖时钦暗自猜测这地方是让孙翔想起伏龙翔天才幸得称赞么？
坐到餐桌上的时候，肖时钦记得前两天孙翔说他不喜欢吃蔬菜和羊肉，这些东西就没什么点。店里没开暖气，大多人却吃得额头冒汗，肖时钦本就穿得不多并且W市人耐热，他几乎和当时坐下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就是眼镜上蒙了好几次转瞬即逝的白雾。
孙翔脱下了厚外套把那件针织衫又穿回去了，还看了肖时钦一眼。
他自然不和二十岁都不到的人生气，这孙翔倒是蛮坦率的，对人的花样不多就是让人初见觉得难相处。
“孙队我们等会去别的地方转转怎么样？难得放两天假别老把自己闷在训练室里，放松下。”肖时钦实在太会说话了，得当又体贴，说的话完全都是为了别人考虑的一样。
孙翔嘴巴里面咬着一块鱼豆腐，似乎觉得没熟透就吐一边去了，他重新夹了一个：“那再去哪里？外头有什么好玩的，来来去去不都是那样子吗？”
他的话虽然这样说，其实也没拒绝肖时钦的邀请。
肖时钦笑了笑，孙翔说话向来直接，按照一般人都会客套几句还不错这些地方。
“那我们等会去宋城吧，大家都挺喜欢去那里的，正好这边有504路可以到。”
孙翔哪里懂什么路，他的活动地点在往常就是以俱乐部中心的一百米内，应了句随你。
早上十点他们出了俱乐部，现在日头已显颓然之势，余辉打在街道上，看起来整个H市都是暖烘烘的。
两个人说是去游玩，其实就是跟着大片的人群走动，孙翔仿佛对一切都是兴趣缺缺的样子，无论是在大剧院还是市井街，总是要说一句有什么好玩的，可他的眼神有时候会迸射出光彩，虽然孙翔什么都没有表示，顶多说句还行，但是肖时钦知道他挺开心的。
“孙队以前在这片玩过吗？”肖时钦看着孙翔微微扬起的嘴角忍不住问道。
“没，觉得来一次麻烦。”孙翔应声，咧开嘴哼了一声，声音不重还有些轻蔑的笑意，“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打荣耀。”
“一个人？”肖时钦突然觉得这三个字让孙翔说出了习以为常的感觉，竟然将它重复了一次。
那嘴角的弧度居然消减下来，孙翔嘴角紧紧地抿着，视线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没说话。
肖时钦记得这个表情，和当时他对战嘉世那次如出一辙。
或许心境是不同的，但旁人瞧去的刻薄滋味是一模一样。
他们面朝着西边，橘色的余辉落在孙翔的脸上，明明是很柔和的光线却显得无比冷硬。
肖时钦思绪微动，回想起孙翔给大多人的印象确实嚣张跋扈，人缘不好也是自然，荣耀爱好者同职业选手距离太远或许不了解他的性情，但职业选手中待见他的人几乎数不到一只手。
他和孙翔相处了将近半年也知道他只不过是年少气盛，俱乐部那些勾心斗角本就常见，更何况他一根筋的心思哪里懂那么多。
谁不想变强，谁不想拥有胜利，谁不想站在巅峰？
孙翔和他肖时钦都是有着一样的向往，所以他才愿意来到嘉世。
看着孙翔，肖时钦嘴巴动了动：“孙队喜欢的话，我可以常常陪你逛逛。”
他这次没存客套话的意思，他是真心愿意多和孙翔说几句话。
孙翔惊讶地侧头看着肖时钦，似乎不太理解肖时钦说出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须臾一笑：“哈哈哈真的？那来过就没什么意思了，下次去别的地方吧。”
他把脸转向肖时钦这样说，他的脸庞浸入一片暧昧的橘色，扯着嘴巴竟笑得有些明艳。
天已经黑了，十一月不是丰水期，宋河上也不会舟楫摇曳的景色，倒是有几艘乌篷船靠在岸边。肖时钦和孙翔并肩走过一排排的古建筑，河面上映照出大红灯笼的艳色和清冷的月光。
虽然都是古建筑，可酒吧多得是，不过职业选手都是不怎么沾酒精的，两个人便抬步往茶座那边走。
肖时钦要了两杯热水，没要茶叶，他说话温柔，还带着眼镜更显得斯文有礼貌，倒茶的服务员不太意思拒绝这个要求，也没收钱就倒了两杯热水给他，肖时钦扶了一下眼镜说了谢谢。
装着热水的纸杯子上印着水墨画，肖时钦的虎口扣着纸杯的边缘，职业选手的手都保养得很好，肖时钦指甲修得也干净，修长的手指衬着那水墨画看去挺漂亮的。
孙翔坐在长条板凳上，双手捧着纸杯小口地灌着水，热水冒出的水气让肖时钦看不清孙翔的表情。
“我刚来H市的时候，刘皓好像陪我转过两圈。”孙翔本想把纸杯放在方桌上，但纸杯一离手觉得暖意缺缺的，又重新捧了起来。
刘皓这个人肖时钦有点印象，似乎是个蛮有人缘的人，说话做事也挺有礼貌。肖时钦还记得当初他为孙翔圆过场子，现在交换去了雷霆。
“他这人挺好的。”肖时钦拣了句得体话。
“还行吧，和他不怎么熟。”
肖时钦想笑忍住了，他心里倒是说了句那你和谁熟啊，刘皓都这么照顾你了还不熟。他想的时候是毫无恶意，就是觉得孙翔有趣，不过说出来就怕孙翔这性子以为自己有心嘲讽。
他们两个对刘皓的印象都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们带我去过那家什么记，算了不记得了，啊啊就那样吧不说了。”孙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肖时钦还是笑出来了。
孙翔听到肖时钦的笑声，眉头一舒：“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的，不记得了呗。”
肖时钦喝了口水，哈出一口热气：“那我多陪孙队来几次这里，就能记住了。”
“都说来过了就没意思了。”孙翔眼睑一垂，低下了头愣愣地看着木桌脚，一会儿回过神来，目光往店铺外挂着的灯笼上一飘。
“肖时钦你这人和他们挺不一样的。”
肖时钦一愣，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称赞还是什么，就回了句：“是吗？还好吧。”
孙翔没喝完那杯水，还冒着白气的热水孤零零地搁在木桌上，过了一会儿服务员见座位上没人了，就走过来把水倒了，纸杯丢进了垃圾桶。
店铺外的大红灯笼还亮着。
07
肖时钦推开训练室的们，往内探看了一眼发觉里没有人，所有人的位置都是空荡荡的。
当时是阴沉沉的天，他正打算转身离开，余光瞥见椅子上的电竞之家的报刊，占据着显眼版面就有嘉世。
他心里一动，往内走去。
却看到孙翔一个人靠在角落的墙壁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位置。
“孙队？”肖时钦喊了一声。
听到有人喊他，孙翔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一般，他随手把手里捏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说：“别这样叫我。”
肖时钦这才看清孙翔扔下的也是一份报刊，只不过不是电竞之家的，是其他媒体的报道。报纸被捏得皱巴巴的，虽然肖时钦是个戴眼镜的，但是也看清了上头写满了对孙翔的负面评价，字字诛心。
他知道孙翔这个人禁不住激，入了联盟一直顶着天才的名号，别说是这样诛心的评价，即使是一般负面评价，战队方面都会想方设法压下，免得影响选手情绪，对选手的评价要求自然是要战队内部分析。
可现在不一样，再也没有人为孙翔挡下这些。
更何况，孙翔都直接打GG退出比赛了。
“你也觉得我很差劲吗？”孙翔扯着嘴巴笑了一下，勉勉强强弯起的嘴角别提多难看了。
孙翔当然不差，绝对是打荣誉的好手。他走过去拍了拍孙翔的肩膀说：“没有。”
孙翔说：“他们都这样说。”
肖时钦顺着孙翔的视线看到了零落在各个地方的报刊，他觉得自己再一次看到了死气沉沉的孙翔。
“我不是他们。”肖时钦淡淡说道。
听到这话孙翔一愣，他抬眼看向肖时钦，微微张着口没说出任何字眼，半晌才冒出了声：“小事情你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在笑什么：“我没想过会输。”
“我也不想输。”孙翔连说了几句话，声音干涩，轻飘飘的似乎不可加之一羽。
“这些不是你的错，所有人都有责任。”
“可是我赢不了。”
这句话让孙翔说出来，肖时钦只觉得惊心。孙翔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取下，捏着没说话。
肖时钦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掌心，灼人得疼。
“我真的没想过会这样……”孙翔的话随着他的眼泪一起落下，他是低着头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肖时钦只能看到一滴滴的眼泪。
才二十岁的人，所经历的却比他还有多。可正是因为才二十岁，孙翔还有更多的未来，还有更远的路等着他去走，比起很多人，孙翔却也是幸运的。
无论前方如何，即使荆棘密布，所有人都必须走下去。
肖时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瞬间觉得任何语言都是无力苍白的，他靠近孙翔，轻轻拥住他拍拍他的后背。
“你不是没输过，你还可以赢的。”胜败当然是常事，只不过挑战赛输的这次太过出乎意料，肖时钦也承认，因为叶修他觉得这一战会打得艰难，可他也抱着最后胜利是属于嘉世的念头。
万事无绝对，这个无绝对偏偏落在了嘉世身上。胜利永远只有一个，可它未曾眷顾嘉世。
孙翔在叶修手下挫败无数次，叶修早就成了孙翔心里打定要翻越的高山一般的存在。
孙翔抱着肖时钦的身子，把脑袋靠在对方的肩上。他哭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声音，两个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四周静悄悄的，没有风，变化的只有肖时钦肩头的一点点增多的湿漉。
明明只有几分钟，却让人觉得漫长得已经过了好几个春秋。
孙翔昂起他的头颅，他的眼角还淌着泪，他哭得那么安静和平日暴躁作风完全是两个极端。
“谢谢。”孙翔说了一声。
肖时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嗫嚅，什么字眼都没有吐出。
从训练室内往外看去，就能瞧见立在街道两旁的H市市树，外头的天还是灰蒙蒙的，却起了一阵大风，桂花树被吹得弯了枝节。
推开门的一瞬间猛烈的风蜂拥进来，地上的报刊被吹得乱七八糟，孙翔迎着风，眼角的泪干得很快，只有几道残留的红印记录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要去轮回了，你呢？”孙翔转过身子对着肖时钦问，他的衣服被吹得皱巴巴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恢复了常态。
“回雷霆。”肖时钦走到他身边回答。
“为什么？”孙翔忍不住抬高了音，“你明明还有更多的选择，你可以……”
肖时钦看着孙翔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的一个笑容把孙翔剩下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半晌孙翔才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尾声。
08
肖时钦有时候会想，他外出的时候总会碰见孙翔，皆是无意，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撑着副眼镜，干净的衣衫。
他一个人坐在咖啡店的角落，点了杯咖啡，服务员问了声：“先生，要书吗？”
肖时钦哑然失笑：“不用。”
他是个来喝咖啡的职业电竞选手，只不过是模样长得斯文，竟有人将他误认是读书人，他心里想如果喻文州张新杰这时候和他坐一块，估计能讨得三本书，说不定还有英文的。
咖啡店都挺安静的，没有人高声阔谈，还放着舒缓的钢琴曲，真有些小资情调。
有人推门进来，架着副墨镜，进门就东张西望。
肖时钦设想过和孙翔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把地点设在安静的咖啡厅。
“找到你了。”孙翔坐到他面前摘下了墨镜。
肖时钦一愣，没想到孙翔进这咖啡店就是来找他的，搁下杯子说：“来找我？怎么？”
“就是在街上瞧见有个人的背影挺像你的，就走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你。”孙翔也点了杯咖啡。
今天也是七月一日，仲夏天。
肖时钦选的是角落，外头浓烈的阳光照不到他，可聒噪的蝉鸣却能透过玻璃传入他耳中。
现在正是夏休期，地点是S市。肖时钦不怎么出远门，这次他是和戴妍琦来的S市，置办些物件，只不过在S市区恰好遇到了楚云秀，两个女性就携手相伴购物游玩去了。肖时钦和她约好归来的地点时间，就独自一个人走来咖啡店小憩。
S市那么大，人流车流交错纵横，在千万人中却遇到了孙翔。
第十赛季联赛已经结束了，轮回未能完成三连冠。
肖时钦有意不提这件事怕刺激到孙翔，没想到孙翔倒是轻轻松松一笑，坦然说：“不知道是我不走运拿不到冠军还是轮回不走运加了我居然没拿到冠军，不过我总有一天会赢的，轮回也会。”
前半句说得有些自嘲，后半句又是坚定无比。
肖时钦觉得孙翔真的和以前不同了，轮回确实很适合他。
咖啡店放得曲子正是黄乙玲的《感情线》
不敢望你的陪伴会冻行到永远
这段情只有惦惦放治心底
不敢看过去的梦渐渐失去的感情线
只要你会记底心内
孙翔说：“这首歌我不喜欢，听着难过。”
肖时钦拿杯子的手顿了一顿，他抬眼看向孙翔，那个人却没在看他，侧着头似乎沉浸在歌声中。
肖时钦说了一句：“小戴的手机铃声似乎是这个。”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孙翔拿起手机低头看了一会儿说道：“我有点事情就先走一步了，有空再叙。”
他送了个笑脸给肖时钦，肖时钦点点头目视他离开。
推开咖啡店的门，孙翔朝街对面走去，肖时钦这才看清轮回等人站在树荫下等着他，大概是去拍广告吧。
孙翔前脚刚走，戴妍琦就拎着大包小包踏进咖啡店，她脸上都是笑意。
灼热的烈日在站姿挺拔的梧桐树下漏下，树影斑驳。杜明抱着一只猫，纯白的毛色，碧色的眼，长得漂亮极了。
杜明把猫一把塞进了他怀里：“它差点挠到我，脸和你一样臭，肯定和你亲。”
孙翔正想给杜明一脚，那猫就缩进他怀里，柔顺地叫唤了一声。
杜明笑得乐不可支，快步往前跑：“我就说嘛！孙翔你可不能把这猫扔了，拍广告用的。”
周泽楷等人早就往前面走了，白猫往他怀里蹭了蹭，孙翔低头看着怀里的猫出了会神，步子走得有点慢。
“你喜欢我？”孙翔知道这猫是喜欢自己，忍不住把它当人问了一句。白猫似乎通人性，又叫唤了一声。
“可我不喜欢你。”故意扯了猫的耳朵。
起了一阵清风，树叶摩挲的声音伴着蝉鸣响起，白猫在风下无比柔顺的模样，孙翔往咖啡厅那边看了一眼，半天才弯起嘴角，然后低下头笑了起来。
“我喜欢过一个人。”
“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是喜欢什么就要得到的，即使去抢来。”
“可是他不一样，我会怕。”
风停了，蝉鸣依旧。他摸着猫毛，收回目光，大步向前走去。
肖时钦，再见。
肖时钦和轮回走在同一条街道上，朝着相反的方向。戴妍琦有东西落在咖啡厅，急匆匆地跑回去取，肖时钦替她拎着袋子，站在原地等着她。
没由来地刮来一阵风，肖时钦发觉戴妍琦的手机响了，有人来电。
还是那首曲子。
这段情只有惦惦放治心底
不敢看过去的梦渐渐失去的感情线
轻柔的歌声缓缓地唱着，肖时钦听得有点恍惚，没注意戴妍琦已经走回来了。
“队长？”
戴妍琦叫唤了一声，肖时钦如梦初醒一般看向戴妍琦，戴妍琦顺手掐了电话，疑惑地问道：“队长你怎么了？”
肖时钦也忍不住往咖啡店看了一眼：“没什么，就是感觉什么东西落下了。”
“要回去再找找吗？”
“没了就没了。”肖时钦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他们走在同一片树荫下，向着不同的方向。
已经有过三次交集，却始终是两条无法并拢的线。
09
肖时钦觉得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冲淡一切这句话说得没错，因为他正在接受这样的感觉，所有人的记忆都被会被时间磨平，他也不例外。
离他退役才过了短短两年，肖时钦已经快不记得孙翔长什么样子了。
今天是他二十九岁的生日，肖时钦在二十七岁就选择了退役，这对战略型选手而言过早了，还能等一两年，或许还可以和喻文州那样，可是他想换个生活，不想守着荣耀直到光华散尽。
现在的他陪着五岁的侄女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街上的大屏幕电视墙播放的正是荣耀比赛，不是直播而是转播，而且已经接近尾声，看不出多少名堂。
小女孩伸手要肖时钦抱抱，肖时钦将她抱起，小女孩的下巴磕在他肩膀上。
“好看，喜欢。”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响起。
肖时钦无意间勾起了嘴角说：“你长大了也可以去。”
“叔叔玩过。”
肖时钦一愣，承认：“恩，叔叔也玩过。”
这样说着，忍不住抬眼看去，比赛之后切出的是选手，肖时钦觉得自己记忆深处的东西又被翻出来，滚了起来。
那张脸是那样的熟悉，放在脑子里面的时候却模糊得不得了，模糊得叫肖时钦以为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可是等这张脸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事情，仿佛一切都在。
孙翔。
肖时钦记得孙翔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当打之年。
“好看，喜欢。”还是侄女软糯的声音。
肖时钦笑了笑，半天才说道：“叔叔也喜欢过。”
“现在呢？”侄女瞪大了一双眼，似乎不理解肖时钦的意思。
“现在啊，现在最喜欢你了。”肖时钦哈哈大笑了一声，抱着小女孩继续往前走。
依然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无数人头在攒动。
小女孩把脑袋搭在肖时钦肩膀上，可以看到的就是他背后的景色，她猛然瞪大眼睛朝人群中叫道：“叔叔，叔叔！”
肖时钦拍拍她的背：“叔叔在。”
“那个叔叔！”
肖时钦抬头望电视墙上又看了一眼，应了一句：“我知道啊。”
小女孩不叫了，她的视线渐渐收回，有点伤心地嘟哝道：“没有了。”
肖时钦无奈地一笑，电视墙上果然已经切换到其他节目了。
人群的另一头有人停下了脚步，他茫然地看向四周，身边的人对他说：“走吧，别以为你撑着个墨镜就没人认出你了。”
那人点点头，收回环视的目光，离开了这条街。
他边走边和身边的人说：“我觉得刚才有人在喊我。”
“你错觉吧？”
“是的吧。”肯定的语气。
FIN
